回到“神农居”简舍的姜压,望着司晨那依旧忙急的样子,却头一次的不再反感。此时他还在司晨身上看到了“大日金乌”的影子。一时间,姜压心里甚至有些酸楚……因为他最清楚,“大日金乌”永远追着时间跑,东出扶桑,西过旸谷。就算现在的“大日金乌”失去了所有意识,也没停歇下来……想想自己还曾把她厌恶,顿时眼睛就湿润了。
“原来这些年,倒是自己懈怠了!自己一直沉浸在修为尽毁的心障里,是否也把这个世界看抽象了呢?”姜压这样想着,心头翻过一阵热涌,他刚刚穿好司晨拿来给自己换的衣服,又见司晨端着一个简易的木盘向自己走来。
“小神农,你昨晚熬了一夜,先吃几颗补补精气神!”
姜压看着那木盘里的朱红色丸子,一眼就想到了“阿祖祠”旁的那颗瘦枣树。“但那枣子是极珍贵的,毕竟它属于先天星源灵根,而另外的三种金苹果,天上蟠桃,和人参果都是不在昆仑界里的!”
“这是什么?怎能偷的来!”姜压刚吃惊的发问,司晨就“咯咯”的笑起来:“这是聚气丹,昆仑界里最普普通通的了!”
姜压还是不信,司晨望着姜压投来的质疑目光,终是说道:“我也只是在那聚气丹外层裹了些枣泥膏,这样才更好吃些……”
姜压听到这里,摆了摆手道:“我吃……我吃……”就再也说不出话来,没来由的他心里有些难过,喉咙哽咽,泪水更是夺眶而出。只是他很要面子的背过司晨,给司晨了一个“退”的手势,司晨瞧见姜压的手势就退出了姜压的静室。
深呼吸了一口气,姜压才止住了泪水,他轻轻含着“聚气丹”,回味着朱果味道的时候,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从前。其实这似枣的果子并不是那漫山遍野里的枣子,而是五德气运里的木德气运所独自孕育的一棵星源灵木。先前,这一棵树所开的花朵上会涌现出星灵道韵,光是闻一闻,都顶聚了元气十万朵。更不要说它结的果实了,它结的果实里可是含着星灵本源,那种星灵本源的作用,就算是漏气丹脉的凡人吃上一口,也能一跃成为封号练气士呢!要知道,从漏气丹脉和封号练气士之间,可是隔着补漏丹脉,咸碱丹脉,井田丹脉,府田丹脉,山河丹脉等五个大阶级的!
“可是就这么宝贵的一棵树,自己还曾放火烧过它呢……”想到这里,姜压就自顾自的笑了。“那时的自己,有多浑噩顽劣啊!就连一向爱惜自己的老神农爷爷,也打了自己一巴掌!却也只因为爱惜自己才打了自己一巴掌啊!等自己离家怄气的时候,天道和人道之间的大道之争却开始了!”
姜压摇头想着那时小小心眼的自己,心中愧疚,良久的才咬开了那层枣泥。朱果的味道再次熟悉,却已不见了当年最熟悉的人!目光穿过窗户眺望到那最熟悉的“阿祖祠”,却也只见那屋檐上,多了一盏爱在风中对自己絮叨的新风铃!
姜压感觉自己胸中闷的想大吼,想对着那个新风铃说:“阿爷,我一定要重塑星灵体,再造光明宇宙梦!”
此时姜压正心中慷慨激昂,口中却浓浓一股血汗味封喉,他赶忙喝了一口清水压下这难涩的味道。心想:“怪不得司晨要给聚气丹裹上一层朱果酱了,原来聚气丹的味道是难涩的血汗味啊!这种味道自己何时尝过呢?”
姜压知道在聚气丹之上,还有灵气丹,那味道是纯的!在灵气丹之上,还有铜气丹,那味道是甜的!在铜气丹之上,还是银气丹,那味道是蜜的!在银气丹之上,还有金气丹,那味道是妙之无穷的!可是那又如何呢?或许现在最能受用的起的,就是这最普通的聚气丹了……
想到这里,姜压开始对司晨有了感谢之意。但伴随着口中的血汗之味弥漫,姜压不得不回到现实里。他赶忙运起“焚心决”,想要将这枚聚气丹快速的炼化。但不觉间,他竟意外的发现,在“焚心决”的帮助下,那枚含着血汗味的聚气丹,竟缓缓的化作了一股带有丝丝凝聚力的暖流,向着自己残破的星灵丹脉上奔去。一瞬间,仿佛灼灼伤口上碰到了见效药的清凉,姜压此时顾不上那还伴随着的阵阵剧痛,连忙含着:“司晨!司晨!”
司晨在赶来的那一刻,心想一定是姜压受不了那聚气丹刺鼻的气味,并在心中盘算着“神农居”里值钱的物件,还能换几枚“灵气丹”!
不想的是,司晨看见的却是姜压高兴的神色!姜压看见司晨忙不迭的说道:“司晨,我的丹脉上,能贮气了!司晨我的丹脉上,能贮气了!”
高兴的姜压,把这句话给司晨重重的说了两遍,司晨先是不可思议,但看到姜压那种露出骨子的高兴,就相信是真的了!
可司晨还是推了推自己的鼻子说道:“不应该啊!都说小神农的身体底子要塑道有成,才能再次贮气练体。为此,我还拿了山河社稷图同夏御水做了一个约定,等夏伯成为人皇证帝成功的时候,让夏伯给小神农也匀出一颗塑道丹出来的!小神农,那塑道丹可是只有证帝境的当代人皇才能炼制出来……”
听到司晨的话,姜压的心一瞬间被什么堵住了……“但自己能怪司晨么?或许司晨是看这些年,身为人皇的姑父姚重华都没有给自己一棵塑道丹,才把希望转向夏伯的!可是司晨不了解塑道丹的危害,再想到姑父姚重华说那山河社稷图对自己修炼的益处……”
赶紧平复了心情,然后耐心的听完司晨的述事经过,才缓缓对司晨说道:“其实,塑道丹对我也不是那么重要!”此时司晨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还想再说什么……姜压却示意她稍安勿躁,听下去。
姜压接着把姑父姚重华对自己说的有关塑道丹的话对司晨原原本本的说完,刹那间,司晨的眼里就起了雾气,同时哽咽:“是我坏了小神农的大事了!”
“没啥坏不坏的!”姜压咧嘴笑过,又接着说道:“我这身子都荒废了十几年了!以前自己又活在自己为中心的世界里,成天感觉着世界都是那么的暗小。这些年,我也吃过无数的金气丹,也观摩过无数次的山河社稷图,都毫无意义!这叫什么?”
司晨一时间怔怔苦笑,姜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叫不立志,缘不来!人生首要是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所以这个志不是自己的血脉图腾带给自己的,也不是圣人神像带给自己的,也不是亲人导师灌输强加自己的!而是自己做什么能感到一种真切,一种踏实,一种与生俱来,一种万万无所悔!”
司晨郑重的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她只是切切的说道:“那我们赶快去夏府,把山河社稷图要回来!”
司晨陪着姜压往夏府走去,一路上人影稀疏,到今日不同往日!现在只看见往日镀金的苍穹上,正披着一层深海中的蓝滢。姜压想,“这一定是水德气运的夏家人皇,刚动的手笔。”
蓝滢滢的天空上,鸟翔入鱼,偶尔有白色的天马掠过,更像海平面上那稍纵即逝的帆影。
这时候,一阵旋风急过姜压身侧,并伴有阴气阵阵。刚好被姜压救过的那“商家布店”里的小厮看到,他急急的喊:“小皇孙,可注意啦,有妖风来!”
小厮隔着很远喊,不知道姜压听到了没!但是店掌柜却立刻赏了他一个爆栗子,并吼道:“喊什么喊!罪不及修士,邪不侵王孙!这你都不懂啊!人家用你等操心?说不定到时候惊了小皇孙,都是你的罪过!你要知道,我等小命人,如果不能埋头讨生活,迟早就要被那些历邢劫的修士给无辜牵连,到时候你的小命飞灰湮灭,都来不及和你商量!”
“这么大恐怖!”小厮惊大了嘴巴……掌柜继续说道:“何止!就是那最弱的小修士历劫,都要祸及十步!”说完,掌柜的还自觉的离开了那小厮十步之外,才继续说道:“像小皇孙那种图腾修士,他若历劫,必能毁掉一座百里的城池!”
掌柜说的小厮“大哇”一声,忙进了店里又躲进了后院柴堆下,活像个受惊又乱叫的野鸡往草丛深处钻。
姜压远远听见有人喊自己,待扭过头回看,也怎么也没瞧见声音源,但在心里蹊跷的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后背脊上有凉意涌动,似是爬上了什么东西。
司晨看见姜压的动作,忙问道:“小神农,你怎么啦!”
姜压不动的问道:“我后背脊感觉凉凉的,不会是天上掉了个鸟屎吧!”
司晨听后凑近一看,什么也没有看到,这时候姜压也感觉心头那种令他头皮发麻的感觉消失了,就不待司晨说话,忙又说道:“我又好了!”
司晨怪怪的看了一眼恢复正常的姜压,只是她没给姜压说她真见到了什么……再说那个残魂不足为虑,眼下最要紧的是去夏府。
夏府里,天鲜宴热闹的氛围已经散开了,那里面散发出来的酒香都飘过了半座城,夏伯的身影却定格在了夏府内门的门槛处。他缓缓蹲下身子,从肩膀上放下夏御水,然后威严的对早到的夏家军团说道:“吾儿即是吾!”然后不待众人认同和参拜,就急急的回内府去了。
夏御水知道,父亲已经到了证道帝境的关键时期,但他还是舍得出生死之关,为自己撑一次门面,就冲这,他对父亲所有的不理解也都烟消云散了。“父亲是爱他的!他不是石头生出来的!”夏御水热泪不知觉间盈眶,他心头更近一步:“我一定要让我夏家永得人皇之位!”
这场景好在姜压没看见,若是看见了,他就该知道往日最亲密的兄弟,已经从此刻起变成了无情的帝王心了!
司晨远远瞧见夏府,就主动跑到姜压前面,“小神农,你看那众人挤破门的样子,我去给您清路。”
姜压忙说道:“不用!不用!我和夏御水最熟,他家的门还能不让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