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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房产证与“心证”(1 / 1)

杨帆将那份纸页边缘磨得起毛的《赠与协议》推到我面前时,指关节因用力而绷得发白,微微颤抖。“陈律师,您……见过这样的吗?”他声音沙哑,裹着难以置信的荒诞感,“说是送我们的婚房,原来框子早就钉死了。”

协议第三条,一行加粗字体像冰冷的锁链:“若受赠人李曼与杨帆婚姻关系解除,该房产需无偿返还赠与人。”空气凝滞,纸页的折痕仿佛被绝望反复碾过。李曼低着头,手指绞着羊毛衫袖口,指缝间露出淡紫色淤青——那是昨天撞在门框上的印记。“不是那样的……”李曼的声音细弱如蚊,“爸妈只是担心我们年轻冲动……”“冲动?”杨帆像被烫到,音量陡然拔高,震得水杯嗡嗡作响,“他们是给婚姻上了膛!上周我妈要手术,我想把次卧改陪护房,你爸妈冲进来就说‘动房子就是想离婚’!这叫拿捏,不是担心!”他眼眶泛红,字字带着钝痛。

我看着这对结婚三年的夫妻,心一点点沉下去。这份披着“舐犊情深”外衣的赠与,早已异化成以爱为名的围剿,藏着两代人对婚姻本质、信任边界的无声战争。第一次踏入他们市中心的欧式婚房,客厅婚纱照刺得人眼疼。李曼笑靥如花,身后别墅喷泉是幸福注脚,更远处她父母的身影像个隐喻。“爸妈全款买的,一百八十平,我的名字。”李曼语气里残留着骄傲。杨帆从厨房出来,杯壁水珠沾湿指尖,婚戒内侧布满细密划痕:“领证前我想加名字,她爸妈说‘一家人不分彼此’。上周整理书房,在保险柜最底下翻出这个,签字日期是领证后第三天。”

李曼的母亲周慧兰,退休教师,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我第二次登门时,她正用软尺量沙发:“换个双人的,将来有孩子方便。”瞥向婚纱照,她摇摇头:“欧式的不经看,才几年就显旧了。”提到协议,周慧兰的温和瞬间碎裂:“我们能害女儿吗?杨帆家是农村的,父母没退休金,将来养老都压他身上!留条后路有错吗?”她猛地抽出几张纸拍在桌上,“他去年创业赔了二十万,要不是我们填窟窿,房子早被银行收了!”联系杨帆父亲杨建国时,电话那头是工地噪音。“俺们家是高攀了,”老人声音疲惫,“但小帆实诚,结婚时说要对曼曼好一辈子……唉。”重物落地声传来,“不说了,工头催了。”更惊心的是补充条款:“杨帆提离婚需赔五十万青春损失费;李曼提离婚则放弃所有财产。”这失衡的约定,早已将婚姻扭曲成利益博弈。

单独和周慧兰长谈,她从旧相册取出泛黄剪报,标题灼人——《上门女婿卷走家产,妻子净身出户》。“这是我表哥家的事,”她指尖戳着报纸上的男人照片,“我能看着曼曼掉火坑吗?”眼神里混杂着恐惧与偏执。李曼父亲李建军叹气:“我本不赞同协议,但慧兰怕啊。曼曼被宠大,心思单纯,我们怕她遇人不淑,连个遮风的地方都没有。”杨帆的创业伙伴小张说,去年公司断粮时,杨帆白天跑业务,晚上开网约车,三天靠一包泡面顶过去,偷偷抵押了二手车。“阿姨塞来三十万救急,他关在办公室一整天,烟灰缸堆满了。那钱是压在心头的石头。”“我不是不感激!”调解室里,杨帆抹着眼泪哽咽,“可每次吵架,她妈都念‘房子是我们买的’,像打我脸!我妈来治病,她当着面喷消毒水说‘农村人不讲卫生’,我妈在客房哭了一宿……”李曼的日记藏在床头柜深处。“结婚纪念日,他送我钢笔,用第一笔稿费买的。想告诉他协议的事,喉咙像被堵住。”某页被泪水洇湿:“爸妈说他创业不务正业,可我知道他凌晨回来时鞋上的泥有多厚。我夹在中间,像块被两面烘烤的饼干。”

再调解时,我将《民法典》条款和判例放在茶几上:“这类‘离婚即返还房产’的约定,因干涉婚姻自由、违背公序良俗,法院会认定无效。法律保护财产权,更捍卫婚姻自由。”周慧兰听到“无效”时身体一震,手指反复摩挲“婚姻自由”四字,突然抬头,声音带哭腔:“我们不是捆着他们!是怕他们把婚姻当儿戏!”她翻出三年水电费单,“前两年都是杨帆缴,去年四月起全是曼曼!一个男人连家用都担不起,日子能长久吗?”杨帆脸色煞白,从公文包掏出磨边的记账本,推到茶几中央。本子里密密麻麻记着收支,精确到分毫。“去年公司断链,窟窿太大。我白天借钱,晚上开网约车到凌晨,周末去仓库扛包……”他指尖划过小额收入记录,“每一分都存进她工资卡,只是没说钱是怎么来的。”他看向李曼,眼神里有羞愧与坦白。

沉默笼罩客厅。李曼猛地握住杨帆的手,眼泪砸在交叠的手背上。“我知道你鞋底的泥印子哪来的,知道你衬衫上的汽油味……”她转头看向父母,眼神坚定,“你们总怕我吃苦,可问过我最想要什么吗?”她从书架底层拿出旧饼干盒,里面是杨帆当年的情书,字迹笨拙却飞扬,写满没有房子也能一起奋斗的梦想。“这才是我想要的家,”她泪水涟涟,声音却有力,“不是大房子,是他写这些字时的心,是一起熬日子的决心!”傍晚调解结束时,夕阳透过玻璃洒满客厅。杨帆解下门禁钥匙,轻轻放在周慧兰面前:“妈,这房子我们暂时住着,攒够钱就还给您。”李曼握住他的手:“每个周末我们回家吃饭,但房产证必须加他名字——这是两个人的家。”周慧兰盯着钥匙,良久,视线投向厨房,声音干涩:“抽油烟机该换了,吸力不行……明天让人来装新的。”

后来,房产证上多了杨帆的名字。周慧兰仍会来,少了审视,多了沉默的帮忙。杨帆公司签大单那天,李曼发的照片里,周慧兰在角落低头抹着眼角。李曼最新的朋友圈是张全家福:杨帆在厨房颠锅,周慧兰站旁边递葱花,镜头里李曼笑得眉眼弯弯。配文:“今天的排骨,比饭店香点儿。”底下周慧兰评论:“明天教你做红烧肉。”

婚姻里的爱,它是日复一日穿过呛人的油烟、琐碎的账单、忍耐的疲惫后,依然愿意为对方剥开一颗蒜的耐心。父母与子女之间,夫妻之间,最珍贵的东西从来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凭证,而是那些明知生活布满褶皱与坎坷,明知对方不完美,依然愿意并肩站在一起,笨拙地、缓慢地、一遍又一遍,努力去熨平那些皱褶的默契。如同那道被阳光每日亲吻、被抹布反复擦拭的窗台,虽然不可避免地留下时光的刻痕,却总是能稳稳地、温柔地,接住每一个崭新的清晨,透进来第一缕金色而充满希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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